「啊……」
高八度的尖叫声自客厅响起,声音锐利得足以震破无辜又可怜的玻璃窗。
高大修长的身躯,踩着稳健的脚步踏出客厅,完全无视身後那个已经气得快捉狂的女子。
「况博宸!给我站住,站住!」气急败坏的怒吼,仍旧无法让害她情绪失控的男人停下脚步,孙以真只好大步追上去,挡在他面前,阻止他再走一步,「我叫你站住,你没听见吗?」这个世界上怎麽会有如此讨厌的人?他根本就是上帝失败的作品,更讨厌的是,他说不定是生来气她的。
况博宸深沉的黑眸带着一抹极力压抑的怒意,冷淡的睨了长相清秀,但脾气火爆,个性冲动,总是率性而为的女子一眼,「你都二十五岁了,怎麽还像三岁小孩一样任性撒泼。」她压根就像是被宠坏的千金小姐。
「我哪里任性?哪里撒泼?你说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他这个人最会冠一些杂七杂八的罪名在她头上,从认识他的那一天开始。
「你不遵从董事长的安排就是任性,你失态的歇斯底里尖叫就是撒泼。」黑眸射出鄙夷的目光,冷冷的再扫了她一眼,实在不懂温文儒雅的董事长,怎麽会生出这种坏脾气的女儿?据说她母亲个性温和,很少发脾气,难不成孙以真是基因突变,导致个性火爆?
「我是人,我是独立的个体,我有我的思想,我有我的路要走,他只是我的父亲,无权决定我往後的人生。」无视他射来的冷眼,孙以真连珠炮似的说出她的感觉。要不是血缘无法改,她才不想当孙振昌的女儿。
「血缘是无法改变的,董事长是你的父亲,一辈子都是。」况博宸坚定的语气,像是要揭穿她事实明明摆在眼前,却刻意闭起眼睛,假装没看见的可笑举止。
孙以真见到他一副「你就认命」的态度,胸中那把怒火烧得更盛,「那你呢?要当一辈子的私生子吗?」话才说完,她就想咬掉自个儿的舌头。
「私生子」是况博宸的禁忌,无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跟着人云亦云,谁叫孙振昌十分疼爱他,甚至把况博宸当作是接班人的栽培,才会惹人误会。
「你要我说多少次,我不是董事长的私生子,如果你还听不懂,那我就再郑重的告诉你一次,我、不、是、私、生、子。」况博宸一把捉住她的手腕,语气严肃凝重。
「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放手啦!」好痛,他是打算折断她的手吗?
「你还没有回答。」如果她不是女人的话,他一定会折断她的手,给她一点教训。
瞧他一副要将他拆骨剥肉的可怕表情,孙以真原本高张的怒火,当场减了七八分。「知道啦。」她没好气道。
况博宸压根不相信她那堪称薄弱,让人无法信任的答案,沉下声警告道:「再一次让我听见『私生子』这三个字,我不会再容忍你,也不会再控制我的脾气。」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孙以真在他盛怒的威逼下,很没用的回道:「好啦。」好汉不吃眼前亏,再说况博宸言出必行,这副想吃人的模样都说是在容忍她,谁知他真发火起来,又有多恐怖?
说不定真的会拆了她,虽然这项可能性微乎其微,她也不想赌上那万分之一的机率。
「下星期一去人事课报到。」不想再跟她罗唆下去,况博宸直接下命令。对一个蛮横不讲道理的番婆而言,劝诱只是浪费口舌与时间。
「不要。」无视他投射过来的愤怒目光,孙以真说出自己的计画,「我决定开餐厅。」
「凭你?」
鄙夷的目光,不屑的语气,当场让孙以真不服气,「你看不起我?」这个没人性,又冷冰冰、硬邦邦的机器人,二十八岁那一年,就让孙振昌破例拔擢升上总经理,年少得志的他,眼睛根本是长在头顶上,才会这麽自以为是。
哼,谁规定天才就只能有一个人,她也不笨好吗?
「我就是看不起你,别不服气,不然你自个儿说说看,你有哪一点值得我称赞的?」
他一副分析公事的冷静口吻,外加严肃正经的表情,让孙以真气得快捉狂,正想一拳挥过去,要打伤那张令人看了就生气的脸,倏地灵光一闪,她才想到他居心叵测的计谋。
「你把我当白痴?自己称赞自己,不就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我才不会笨得让你取笑。」
况博宸哼了一声,看来她也不笨,也有自知自明。话锋一转,他直接导入正题,「请问一个没有金钱观念的人,要怎麽开餐厅?」
「什麽意思?」
况博宸走到酒柜前,拿出一组咖啡杯盘,「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东西是你前几天才败回来的奢侈品。」
「每个人都有喜欢的东西,我败我喜欢的东西,不关你的事。」反正有人要拿钱给她花,不花白不花。
「一组咖啡杯盘要花两千多块,也不是拿来用,就只是拿来摆着,像这种不实用的东西,买回来根本一点用处也没有。」买东西就是要买实用的,买个不实用的东西回来,在他眼中,一律称为奢侈的败家品,就算是便宜的地摊货也是一样。
「我喜欢收集咖啡杯盘不行吗?哪像你,也没见过你收集什麽东西。」哼,这个人脑子跟冰冷冷的机械零件是一样的,只要他听过、看过的,就会自动键入脑子,一个指令就可以叫出来,详细不出错,简直跟机器人没两样,这等小事记得这麽清楚干嘛?
「这种咖啡杯盘随处可见,一两百块就可以买到,依我看,你只会开那种气氛佳,摆设精致,却没有考虑到成本的餐厅,这种餐厅会赚钱吗?你只适合去公司行号上班,不适合当老板,你就死了开餐厅这条心。」话落,不理会她张大嘴巴的惊愕表情,况博宸转身步出客厅。
大门关起的那一刹,孙以真才从呆愣中回过神,她冲了出去,只见银色房车在她眼中消失。
孙以真气得想尖叫,这个冷冰冰、硬邦邦的机器人,竟敢这样嘲笑她!他太自以为是了!
她吸了口气,还是无法将想尖叫的念头压下,於是只好再深吸一口气,待胸口的愤怒渐渐沉淀下来,她才转身走进客厅,刚坐下,一杯黄澄澄的柳橙汁出现在她眼前,她抬头对上脸上漾着淡淡微笑的慈祥老人,也就是孙家的管家唐婆婆。
「婆婆。」她接下婆婆端来的柳橙汁,一口气就喝了半杯,「他又欺负我了,从来没见过这麽过分的人,他不气气我,好像日子会过得不顺。」自她住在这的那一分钟起,况博宸就似乎爱跟她吵架,有时候她根本不想跟他吵,但他总是有办法拿话来讽刺她,让她动怒发火。
唐婆婆微微一笑,「况先生的个性本就是如此,他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他是很会做规划的人,试着去接受他为你规划的路,就当作是磨练。」
「不是『他』的意思?」她还以为是孙振昌下的命令,由况博宸这个冷冰冰、硬邦邦的机器人执行。基本上只要是孙振昌说的话,不管对不对,她一律唱反调,孙振昌拿她没辙,可况博宸就是有办法让她顺从,所以她才会讨厌况博宸。
「其实是况先生向老爷提议的。」唐婆婆微笑解释。
「爱替人做决定的人,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子,这是我的未来,又不是他的。」这个人真爱管闲事,她上课要管,交朋友也是,有时候钱花多一点,也会唠叨她几句,到底她是小姐,还是他是少爷?
「以真,况先生是个能力很强的人,你跟着他,一定可以学到很多事。」唐婆婆苦口婆心劝道。
「不跟着他也可以学很多,只是花费时间的多寡而已。」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况博宸的能力卓越。没法子,他是个冷冰冰、硬邦邦的机器人,想要的资料一键入他的头脑,他就有办法处理,真不枉她为他取这个机器人的绰号。
「以真,好好的,认真的,不要赌气的想想这件事,你这麽聪明,一定知道什麽对你是好的事。」唐婆婆认真道。
孙以真喝着柳橙汁,思索着唐婆婆的建言。
不想接受,是因为不想再与她的亲生父亲孙振昌有任何关系。
她恨孙振昌,因为他对她母亲做了件残忍的事,也因为这件事,让她整整十六年没有父亲。
若不是母亲临终前,要她来找孙振昌,她这一辈子都不想见到他。
想到不愉快的往事,她就会想起留在这里的原因,要不是况博宸使出卑鄙的计谋,她早就离开孙家,哪还会留在这,让况博宸这个冷冰冰、硬邦邦的机器人三天两头对她说教。
都是那个该死的况博宸害的!想到这里,孙以真三两下喝光柳橙汁,心里的怒气却仍未稍减。
况博宸一进公司,从助理口中听到董事长找他的讯息後,踏出办公室,直往董事长办公室去。
这一年多来,董事长因为身体的关系,都是过了十点以後才进办公室,今天会提早来公司,应该是为了孙以真的事。
「董事长。」有礼的点了个头後,他在孙振昌面前的沙发上坐下来。
「事情办得如何?」孙振昌微笑问道。他心知肚明,女儿是不可能接下他一手创立的孙氏,而且她的能力还有待磨练,要当领导者之路,看得出是遥遥无期,但基於父亲的保护心态,总是希望女儿能够在他的保护下成长,更别说他对女儿有愧。
「已经请婆婆出来帮忙,应该是会答应。」虽然她的脾气不怎麽好,但对於婆婆倒是尊敬三分。
「又让你做坏人了。」对於女儿,孙振昌极力想补偿她失去十六年的父爱,却每每被她拒绝,除了间接关心,实无他法。
「小姐只是孩子气。」况博宸持着客观态度批评。
「说过多少次了,她不是小姐,再说我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以真算起来是你的妹妹。」
「小姐才是您的孩子。」况博宸坚持己见,不管董事长对他有多疼爱,甚至把他当作亲生子女般栽培,他对他只有感恩的心。
太了解况博宸固执的个性,孙振昌也不再这件事上多言,转移话题道:「真是辛苦你了,还让你住在孙家,受以真的气。」在况博宸能够自立时,曾提过要搬出去的要求,不想让不知情的外人真认为他是他的私生子,但因为他的一句拜托,只好继续住下来。说实在话,在孙家能够制住女儿的,也只有博宸而已。
「董事长,您这话言重了。」
孙振昌笑了笑,「以真就劳你费心教导。」
况博宸点头,「我会的,请董事长放心。」
「把以真交给你,我当然放心。你去忙吧。」孙振昌话中有话道。
况博宸一时间也没听出他话里的含意,起身朝孙振昌点了个头後,便走出办公室。
他会有今天的成就,虽说是靠自己努力而来,但若没有孙振昌的提拔、栽培,一个十岁的小男孩,除在街头冷死、饿死,还能够有什麽下场?
纵使他能够活下来,最有可能的是变成街头小混混,绝不可能是一间企业的总经理。
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孙振昌给予的。他把孙振昌当作恩人,至於其他,他告诫过自己,不可逾越界限。
温暖一旦嚐到,就舍不得放。
幸福只能靠自己争取、经营,而不是靠外人给予。
他会找到自己要的幸福,但绝不是去掠夺别人的幸福。
董事长该给幸福的人是孙以真,他的亲生女儿。
不过,这个恼人的小妮子,他要怎麽做才能保护好她,也不负董事长所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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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私生子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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