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情人 第二章

  “告诉我,卢卡斯留给你的印象如何?”几分钟后,凯伦问黛茜。
  “他的名字不是卢卡斯而是卢卡……我对他的印象?”黛茜警惕地审视着她的朋友, “真奇怪。对他我没有一个固定的印象——至少没有一个印象能够持续五秒钟。”她发现自己在坦白一个迟到的认识。
  “一分钟前我还认为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可一分钟后我又发现他还是蛮机警的。他最后留给我的印象就像是一堵砖墙似的沉默寡言。”
  “他没有指责你用假信息骗他到这儿来?他没有像个傻子似的笑个不停?或者问你是不是在和他开玩笑?”这下轮到凯伦迷惑不解了。
  黛茜条件反射般地摇摇头说: “他总是克制着自己的反应。虽然穿成那样子,他还是很精明。不过,这对我而言就轻松多了。事情远没有我原先想象的那样尴尬。”
  “只有你才会把和一个英俊男子进行面谈的机会搞得这样怪异沉重,要是其他的女人,早就会有别的想法了。”
  “那种男人我不感兴趣。”但是当黛茜回想起见到卢卡那极富男性魅力的相貌时,自己身体里涌动的不可抑制的生理反应,她的双颊就像着了火一样。
  凯伦一直热切地注视着黛茜。此时她眼睛一亮,“他不是让你完全不感兴趣吧?对吗?”
  黛茜一边诅咒着那出卖了自己的白皙的皮肤,一边努力想使自己看着凯伦的眼神以保持平静, “凯伦——”
  “别说了……你的任何谎言都逃不出我的火眼金睛!”
  黛茜退缩了, “是的……我是注意到了卢卡长得还不错——”
  “还不错?”她的朋友愉快地追问着,不相信的语气里透着夸张。
  “好吧。”黛茜让步地叹了口气, “他英俊得不得了……你现在满意了?”
  “是的。你对男人的冷漠令我很担忧。现在我知道了,你还是个女人。”
  黛茜扮了个鬼脸, “就我这副相貌,相信我,只有对男人保持冷漠才是最安全的。”
  凯伦抿紧了嘴唇,厌恶地想起那些令黛茜对自己的容貌不自信的人。黛茜那冷漠挑剔的父亲,她那虚荣刻薄的继母,还有那些来自异性的拒绝,令黛茜的青少年时期过得尴尬而又不幸。而在圣坛前遭到拒婚,以及不得不独自一人抚养孩子的遭遇算是给黛茜的灾难画上了一个句号。
  这些年来,黛茜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流浪女,而且从不费心去交际。凯伦苦涩地想,毫无疑问,黛茜会慢慢变成一个隐士,尽管她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那幢破房子上,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安逸和悠闲。换了任何其他人,若是面对与她同样的挑战——巨大而又回报甚微——都会放弃的,或者至少是把家具卖掉。而黛茜不会这么做。她宁愿去死也不愿看到菲尔丁庄园里的家具给拍卖掉。
  “我对你这么说真的感到很生气。”凯伦真诚地说, “你只要买些体面的衣服,以及稍微多注意一下——”
  “我现在过得很好,为什么要操心那些呢?”黛茜很高兴话题的转变。她匆匆看了一眼手表,如释重负地说: “我该去幼儿园接琪亚了。”
  然而在回去的路上,这段对话一直在黛茜的脑海里萦绕不去。不愉快的回忆充塞了她的大脑,令她胃部痉挛。她眼前又浮现出她的前任未婚夫——理查德的脸。他就像是头发情的野兽一样盯着她的伴娘。在举行婚礼的最后一刻,他承认自己爱上了玛克茜而不能与黛茜结婚。而最令人无法忍受的是她的朋友——那个漂亮得足以令交通瘫痪的玛克茜竟然连想都没想过要和理查德恋爱。
  在那场当众遭到拒婚的灾难之后就发生了威尼斯的那段插曲,黛茜伤心地回忆过去。而那次也证明不过是对自尊的又一次伤害。她曾饰演了一夜灰姑娘的角色,可是第二天,她又不得不落荒而逃,像个被抛弃的笨小孩一样。她也曾痴痴守候,最终却被现实碰得头破血流。现在她很感激那个魅力王子再也不会出现了。
  当然,如果换成另一个女人,一个更成熟、也不轻信别人的女人就会了解:男人嘴里说着浪漫的建议,语气却如此漫不经心时,往往都是不可信的。这就像是一个人根本无意要给你打电话,而嘴里却许诺说会这样做一样。只有她才看不清现实。不,黛茜因为回忆而颤抖,自从她远离这些令人尴尬而又迷惑不解的男女之事,她比以前快乐多了。
  而如果卢卡,不管他是谁,决定接受她的建议,那她很快就可以调教他,把他那身摩托车行头扔得远远的。
  黛茜用力挥动着电锯,汗珠从她的额头不停地往下淌。厨房里那个古老的火炉好像永远都张着大口,不停地吞噬着木柴。黛茜气喘吁吁地停下手中的活儿。尽管电锯已经关上,她的耳边仍然还回响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她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又继续弯腰往机器里塞木头。
  “黛茜……”
  听到这个带有口音的拖长了声调的呼唤,黛茜差点蹦起来。她震惊地转身寻找声音的来处。卢卡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她那双惊讶的绿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那伟岸的、充满男性魅力的身躯:宽阔的肩膀,窄窄的臀部,长得不可思议的双腿。还有,他刮了胡子。
  他那迷人的五官现在一览无遗。这一发现令黛茜头晕目眩。她甚至无法隐藏自己的反应。在明亮的日光下,他看上去是如此潇洒。高高的颧骨就像是雕刻出来的,棱角分明,傲慢而又古典的鼻子下面是宽阔完美的嘴唇。就连他的皮肤也是金棕色的,闪着健康的光泽,极具热带风情……
  “你没事吧?”他问道,挑起一道乌木色的眉毛。
  “你吓了我一跳……”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盯着他看,黛茜的脸变得通红,眼光艰难地从他身上移开。她低下头,而她那仍然昏眩的眼睛却发现自己的两条长耳狗此时正安静地趴在他脚下。这两只猎犬从来就没有这么温顺过。哈姆夫和贝尔特通常一见到陌生人就会吠个不停,叫都叫不住。可现在这两只吵闹的家伙却趴在卢卡脚下,不停地向他抛着狗儿乞求关注的媚眼,就好像他向它们施了什么咒语似的。
  “我没想到你会来。”黛茜唐突地说道。
  “我先前试着摁前门的门铃来着……”他慢慢地吐出几个字,声音低沉性感,眼睛却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些大块木头, “你不会是自己把那些木头锯开的吧? ”
  黛茜拨开额头上一绺湿透的鬈发,点了点头。她感觉到了那双具有穿透力的黑眸中传达出的怀疑。
  “难道这儿就没有男人吗?”
  “没有。我是这儿仅次于男人的好东西……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黛茜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回答着。她因为身边这个男性的存在而感到不安,心里暗恨他突然造访,令她不知所措。她还没有作好精神准备来面对他呢!
  显然这个模糊的回答令卢卡迷惑不解。他皱起了眉头。
  黛茜试图重拾话题,“我以为你会打电话来——”
  “我打过,可是没人听电话。”
  “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户外。”黛茜用劲拽下那双笨重的手套,伸展着僵硬而疼痛的手指。她的眼睛躲着卢卡。在他面前,她的不安昭然若揭。她这是怎么了?表现得就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傻女孩。 “你最好进屋里去。”
  黛茜匆匆抱起一把木块在前面领路。那条通往她家后门的卵石小道又长又阴暗,十分不方便。小道两旁是一扇扇紧闭的门。这些房间曾经各有用途,里面堆放厨房的各种物什。现在它们都关闭不用了。不过不会太久了,黛茜提醒自己。当她实现自己的梦想,将房子向公众开放时,那些有着分门别类的古老设备的房间一定会令孩子们惊奇不已。
  而她一定要实现自己的梦想,她近乎狂热地对自己说。显然,要是卢卡的回答是“不”的话,他就不会费事再来一趟了。
  黛茜大步走进响着回音的宽敞厨房,在房间尽头的火炉前跪下,掀开炉门,往火床里扔进一块大木头。 “你这次又是从伦敦来的?”
  “不是。我昨晚在彭赞斯镇过的夜。”
  黛茜紧张得不敢看他,呼吸急促地问: “那你的答复是什么?”
  “同意。我的回答是同意。”他低低地但却是肯定地回答她。
  黛茜睁大的眼中突然涌起泪花。她砰地一声关上炉门,迅速眨掉眼中的泪珠。这股放松的感觉是如此强烈,令她不禁有几秒钟的眩晕。她觉得仿佛从肩头卸下了一副重担。她站起来,转身面对卢卡,一抹笑容出现在她变得柔和起来的脸上。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想来杯咖啡吗?”
  卢卡懒懒地斜倚在那张巨大的松木桌边回视着她,脸上木无表情。这真是个令人气馁的反应。黛茜困难地咽了口口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突然变得友好的态度令他不知所措。
  “好的……为什么不呢?”他同意了,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黛茜将一壶水放到火炉上,默默地瞅了他一眼。房间里被沉默笼罩着。她不清楚这股紧张气氛的来由,不过马上怀疑这种缄默可能是他男性自我的表现。 “我想你并未料到会是这样的工作。”她有些尴尬地承认, “不过我保证你不会后悔。你失业有多久了?”
  “失业?”他重复道,脸上满是不解。
  “对不起,我只是猜想——”
  “我以前从未在英国工作过。”
  “噢……”黛茜缓缓地点了点头,“那么你到英国多久了?”
  “时间不短了……”
  黛茜观察着那个微微颔首的黑色头颅,注意到他那轮廓分明的颧骨上有一抹淡淡的深颜色。他在为自己在就业市场上的失败而尴尬,黛茜得出这个结论。她真希望自己在提问时能够委婉些,但是这个从来就不是她的专长。在面试时,她一心只陷在自己的问题里,从未想到卢卡是多么想得到一份工作,为了一个小小的广告不惜大老远地从伦敦赶过来。而且,在近距离仔细打量过卢卡那身皮装后,她发现这身衣服已经穿得很旧了。
  一阵怜悯突然涌上黛茜的心头。她明白身五分文还要尽量保持体面的滋味。她还一度因为他穿着一身摩托车的行头来面试而轻视他,但是也许这个可怜的家伙根本就没有别的衣服可穿了。如果他来到英国后还没找到过工作,那他当然买不起什么衣服。时髦衣服是很费钱的。
  “我会预付你半个月的薪水,”黛茜听见自己说, “作为雇员……”
  这下他看上去一副震惊的样子。
  “你也许认为我太过轻信了。不过我一旦认准了人,我就会这样对待他们。不管怎么说,除了相信你,我别无选择。如果你又有机会得到另一份工作而背叛我,那我的麻烦就大了。”她老实地承认,“你想喝什么样的咖啡?”
  “黑咖啡,不加奶……两匙糖。”
  黛茜在一个有缺口的碟子里放了几块饼干,把两杯咖啡端到桌上,坐下来,伸手拿过桌上的记事本和铅笔。 “我最好知道一些你的详细情况,对不对?你的姓氏是——”
  他坐到她对面,沉默了一阵,然后吐出几个字,“拉法尼……”
  “你得告诉我如何拼写。”
  他满足了这个要求。
  黛茜埋首于笔记本。 “还有,卢卡——你的名字就是卢卡,没有其他的名了吗?你知道,主持婚礼的牧师需要知道这些。”
  “吉安卢卡……吉安卢卡·菲布里乔。”
  “我想你还是把这些全都给我拼写出来的好。”黛茜又记下了卢卡的生日。拉法尼,她思索着,为什么她会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曾在哪儿见过这个姓氏呢?她摇了摇头。她只知道,拉法尼在意大利是个很平常的姓氏,就跟史密斯这个姓氏在英国一样。
  “好了。”她接着说, “我会和我的律师——史蒂文斯先生联系。他的办公室就设在彭赞斯镇,所以你可以尽快签署婚前协议书。你的证明书——”
  他从夹克衫的内口袋里掏出一个有点皱巴巴的信封。黛茜竭力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心里却恨不得绕着厨房又唱又跳。她把信封接过来。里面有两份文件,其中一份上面有着醒目的信笺抬头。两份文件都是用意大利文书写的。 “我会仔细看这两份文件的。”黛茜对他说,心里想着书房里那套古老的外文辞典, “不过我相信它们的评语不会错。”
  “你想要婚礼在什么时候举行?”卢卡·拉法尼问道。
  “我希望能在三个礼拜后举行。这会是个很平静的婚礼。”黛茜困难地解释着,眼睛盯着桌上的划痕。她的脸色变得苍白,面无表情地接着说, “不过因为我父亲今年刚去世,所以这样做不会让别人觉得奇怪。没必要搞那么张扬。”
  “你不准备请很多客人?”
  “事实上……”黛茜深吸了一口气,痛苦地回想起三年前父亲坚持要举行的那场惨遭拒婚的大型婚礼。 “呃,事实上,我不打算请任何人参加。”她紧张地承认,一边站起身来, “我领你去看看你将要住的地方吧,好不好?”
  卢卡优雅地站直了身体。黛茜着迷般地注视着他。他的一举一动有着一种……一种风范,那是一种引人注目的从容不迫。他是如此镇定自若,稳重而内敛。他又是如此含蓄沉默,不轻易发表看法。好了,难道她希望对方喋喋不休,问一大堆令人难堪的问题吗?黛茜一边恼恨着自己对他越来越盛的好奇心,一边领着他步出厨房,暗自决定要把心思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你说你是这里仅次于男人的好东西,这是什么意思?”卢卡一边踏着橡木楼梯拾级而上,一边问道。
  “我父亲想要个儿子而不是女儿——至少不是像我这样的女儿。”黛茜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同继母带来的女儿相比。莫顿·菲尔丁完全被他第二任妻子带来的女儿尼娜给迷住了。黛茜总是惊奇地看到自己冷酷挑剔的父亲被尼娜指挥得团团转。
  “你母亲呢?”
  “我六岁时她就去世了。我对她几乎没什么印象了。”黛茜哀伤地坦白广我父亲几年后又再婚。他盼儿子盼得要命,但是恐怕他这个心愿是实现不了啦。”
  说着,黛茜打开一扇深色的橡木门。这是一间卧室,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型的伊莉莎白时代流行的四柱卧床。“这是你的房间。那扇门后是浴室。恐怕我们俩得共用一间浴室。房子的这一边没有多余的浴室了。”
  这间富于都铎王朝特色的卧室里稀稀落落地摆着几件落满尘灰的家具。看着卢卡打量着房间,黛茜发现自己又在观察他了,那迷人的男性侧影,硬朗、健硕而匀称的线条。她感到下腹部升起一股热流。他迈着帝王般的步子优雅地走到高高的窗台前往外看去。阳光在他那浓密的黑发上跳动。突然,他转过身来注视着她,黑色的眼睛仿佛有洞察一切的力量。
  再次被抓到在偷看他,黛茜感觉自己像个被人看穿心事的中学生,脸刷地变红了。对他身体产生的抑制不住的生理反应令她感到恐惧。她不理解自己这是怎么了,竟会有这种感觉。转过身,黛茜快步退到走廊里。
  当卢卡跟上她时,黛茜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恐怕这栋房子里没有什么现代化设施。还有,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娱乐……”她犹疑了一下又接着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偶尔想出去找点乐子,我能够理解——”
  “乐子?”卢卡突然说道,那语气听起来就好像从未想过这一点。
  黛茜点点头,目不斜视地说: “我是那种有什么说什么的人。我的生活很平静,不过我当然不会期望你在这六个月里也像我一样安静地度过。我相信你会偶尔想上伦敦去——”
  “给自己找点乐子?”卢卡冷冷地插了一句。
  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黛茜还是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 “你可不能带女朋友来这里——”
  “我的生活中没有女人。”他再次打断她。这话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现在可能不会有。”黛茜附和着,心里纳闷他这是怎么了。他的反应就好像她的话侮辱了他似的。
  “不过我说的是实话。你在这儿一定会觉得无聊的。城里人的确——”
  一道黑色的目光剑一般犀利地刺向她。卢卡高傲的颧骨上出现了一道深纹。 “我向你保证,在我这方面不会有任何女人,也不需要这一类娱乐。”他冷酷地一字一顿地说。
  他们正在下楼时,一个身穿黄色T恤、脚穿鲜红色长筒袜的小人儿出现在楼下大厅里。 “妈咪!”琪亚欢快地叫着。
  在女儿急切地飞奔过来向她展示一幅有点皱巴巴的画时,卢卡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黛茜以为他的沉默是由于惊讶,便给了他歉意的一瞥,并把女儿抱了起来。 “这是我女儿,琪亚……我还来不及跟你提到她。”她有些防卫似的说。
  卢卡优雅地耸耸肩。一只迷途的小猫所得到的注意也不过就是如此罢了。男人都对小孩不感兴趣。黛茜暗自得出结论,一边提醒自己,以后要让她顽皮淘气的小女儿离他远点。
  “你还有什么想谈的吗?”卢卡提示她,语气里有着些许不耐烦。
  黛茜愣住了。过了几分钟,她写了张支票递给他。他叠起这张纸,非常潇洒地插入上衣内口袋里。“一旦我决定好了举行婚礼的日期,我会给你去信。在这之前,我们无须再见面了。”她对他说。
  拿起黛茜留在桌上的记事本,卢卡在第一页上写下一个电话号码,说: “如果你有事找我,就打这个电话留言。”
  两星期后,黛茜拉开庄园前门的门栓,打开大门。她心里只觉得无比沮丧。
  “怎么才开门。”黛茜的继母玛尔戈·菲尔丁尖声抱怨着从黛茜身边走过,留下一股浓郁的香水味,随之散开的还有怒气。她身后紧跟着她的女儿尼娜。
  黛茜惊讶地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心不由得往下一沉。这两个金发女人扭动腰肢走进客厅。自从父亲的葬礼之后黛茜就没见过她们。她们迫不及待地想摆脱枯燥乏味的乡间生活,因此葬礼一结束就搬走了。当她们发现无法强迫黛茜卖掉庄园和她们一起瓜分遗产时,就立刻与黛茜分道扬镳。尽管莫顿·菲尔丁死后留给他的遗孀一笔丰厚的遗产,并且玛尔戈本人也十分富有,但她还是感到不满足。
  玛尔戈瞪了黛茜一眼,质问道: “难道你不认为应该早点告诉我你要结婚的消息吗?”她站在壁炉旁边,还是一贯的盛气凌人, “当我的一个朋友打电话来问你将和谁结婚,而我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时,你知道我的感觉是什么?你怎么竟敢让我如此丢脸?”
  黛茜很紧张,她觉得自己腹部的肌肉纠结成一团。她纳闷玛尔戈是怎么得知她的计划的。牧师的妻子有点饶舌,而玛尔戈在当地还有些老朋友。毫无疑问,这就是消息传得这么快的原因。 “很抱歉……我本打算在婚礼之后通知你们的——”
  尼娜那双蓝眼睛讽刺地看着黛茜,“那是当然。你害怕新郎倌又在最后一刻临阵脱逃,就像理查德一样!”
  听到这个恶意而又多余的提醒,黛茜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她的脸上血色顿失, “我——”
  “就在我以为你最终会恢复理智,会把这不吉利的大房子卖掉时,你却突然决定要结婚了!”玛尔戈恨恨地说, “他长得还能见人吧?”
  “这么保密,我打赌这新郎见不得光……是不是个建筑工呀?”尼娜猜测着,一副势利的口气。
  “你不是又怀孕了吧?是不是?”玛尔戈连珠炮般地指控着, “别人会这么想的。我可不想让我的熟人们以为我是个恶毒的继母!所以你必须按惯例举行一个婚礼招待宴会,我来做女主人。”
  “恐怕我没钱举办这样的宴会。”黛茜坦白道。
  “那他呢?”尼娜紧迫不舍。
  黛茜脸一红,眼光调向别处。
  “我猜是身五分文吧。”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后,玛尔戈与女儿交换了一个轻松满意的眼色, “我希望他明白,你一旦宣告破产,这里不论还剩下什么,都有我们的份儿。”
  “我不会破产的。”黛茜低声说,双手紧握成拳。
  “我等不及要见见这个幸运的家伙。”尼娜格格笑着说, “他到底是什么人呀?”
  “他的名字叫卢卡——”
  “这是个什么名字?”她的继母问道。
  “他是个意大利人。”黛茜不情愿地说。
  “一个移民?”尼娜尖叫着,仿佛这是她听到的最有趣的事, “我真希望他和你结婚不是为了得到英国护照。”
  “这周末在特卢鲁的别墅,我会为你举办一个小型的订婚晚会。”玛尔戈冷笑着说,“我可不会让人说闲话,说我对过世丈夫的孩子连起码的责任都不负。”
  “您真是太好了。”黛茜咕哝着,对于玛尔戈如此卖力尽责感到惊奇,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黛茜。每个人都知道你很怪异,但我不允许你让我在朋友们面前丢脸。我希望你和你的未婚夫这周五晚上八点准时到我家,你们俩最好都穿得体面些。如果他像你一样不会社交,那么叫他闭紧嘴巴,只要微笑就可以了。”
  这番话话音未落,玛尔戈已经走到大厅里去了。黛茜如梦初醒一般快步赶上她,嘴里说着: “但是卢卡……卢卡那天晚上有别的安排!”她的脸因为撒谎而变得通红。
  “那么周六吧。”玛尔戈决定。
  黛茜闭上颤抖的嘴唇。她如何才能在拒绝让未婚夫亮相的同时又不使人疑心他俩的关系不对劲呢?她不应该如此保密,也不应该拒绝同未婚夫一起公开露面。以她现在的处境,实在是不能让人怀疑她即将到来的婚姻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很高兴你最终替自己找到了一个丈夫。”尼娜居高临下地给了她怜悯的一瞥, “他是干什么的?”
  黛茜迟疑着。她还是无法说出卢卡是个无业游民。 “他……他在银行工作。”
  “一个出纳……真不错。是不是在银行的柜台上进发出的爱情火花呀?”
  黛茜感到精疲力竭。她恼恨自己又一次被继母逼到无力还手的地步。她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女人钻进那部奢华的宝马车绝尘而去。
  “卢卡,你是否收到我的留言?我知道通知的时间太紧张,但是我的确需要你同我一起参加在特卢鲁举行的晚会……哦,也就是我们俩的订婚晚会。”黛茜歉意地对着答录机说着。这已是她第四次按照卢卡留下的电话号码打电话给他了。“情况很紧急。周六晚八点。请你跟我联络,好吗?”
  “这混蛋一定是拿了支票就跑了!”凯伦绝望地呻吟着,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同意举办这个晚会。玛尔戈和尼娜一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她们还从未给你做过什么好事。而如果卢卡不来的话,这两个巫婆一定会为你的破费幸灾乐祸的!”
  “我们还有二十四小时。我相信很快就能得到他的消息。”黛茜大声说着,拒绝放弃希望。她搂紧了琪亚,心里很感激身边这个小家伙带来的温暖。
  “黛茜,你不是还给他写信了吗?显然他不在家,若是在家,他就一定是故意不理睬——”
  “我认为他不是那种人,凯伦。”黛茜反驳道,心里突然很反感自己的朋友把卢卡看扁了,而且把结果说得那么糟糕。她勉强把未来丈夫的证明书翻译了过来,其中的一份还出自一位大法官之手。这令她相信,跟她打交道的这个男人是个诚实优秀的人。
  这天晚上,一直沉默的电话终于响起。黛茜像箭一般地冲过去抓起电话, “喂?”她屏住呼吸,手指紧紧地握住电话。
  “我是卢卡……我收到了你留的口信——所有的。”
  “噢,谢天谢地!”听到那个带着拖腔和口音的低沉嗓音,黛茜觉得双膝有点发软, “我还以为我得给继母打电话,跟她说你突然得了重病呢!那她一定会狂怒的。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来就没好过,而我也不想举行这个见鬼的晚会。不过,她这么提出来对她而言倒挺体面的,是吧?”
  “恐怕我们还得克服一个小问题。”卢卡在她滔滔不绝的解释中温和地插了一句, “我现在是从意大利给你打的电话。”
  “意大利?”黛茜快速地眨着眼,被这个声明弄糊涂了, “意——意大利?”她惊讶得口吃起来。
  “不过,当然,我会尽可能及时赶回来参加那个晚会的。”卢卡一副镇定的口气。
  黛茜重重地叹了口气,对他的冷静已经见惯不怪了。她到底有什么权力搅乱他的计划?造成这整个混乱局面的是她而不是卢卡。毕竟是她对他说,婚前无须再见面了。显然他拿了她给的钱回家看父母去了。
  “我真的感到抱歉。”她疲惫地说,几个晚上的紧张不眠令她嗓音嘶哑, “那么,你能办到吗?”
  “尽管我会尽一切努力,但恐怕要到晚上九点才能赶到……或者我们直接在晚会上碰面,你看呢?”
  由于对自己一个人赴宴的前景感到害怕,黛茜立刻否定了。
  “那么代我向你继母道歉。我那天晚上来接你。”
  黛茜告诉自己,卢卡能在接到这么仓促的通知后还表示愿意从意大利赶回来参加晚会,自己真是幸运。 “真是太感谢你了……那么,你周六晚上可以住在这里。”她感激地主动提供住宿,“我可以给你准备好房间。”
  “你真是太好心了,黛茜。”卢卡流畅而意味深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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