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恩和白轶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有几位护士匆匆忙忙地跑进跑出。
「哪种血型?」
「病患的家属……」
不时可以听到这一类的对话,虽然护士们的表情很镇定,可是席恩还是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安和焦虑。特别是当护士的目光瞄向他们的方向时,可以感觉到一股不安的气息──当然不是看着他们,而是看着站在他们身旁的女性。据夏禹所说,那是阿十的母亲。
虽然年过七十,外表看起来却还是三、四十岁左右的样子。要称他为老妇人实在有点奇怪,但从年龄来看,她都可以当席恩的祖母了。
阿十的母亲默默站着,表情冷静,一点也不像是儿子正面临生死关头的样子。这也许是因为她也看得得灵魂,对死亡并不感到恐惧的缘故。
席恩有些不安地看着她。
「怎么了,年轻人?」阿十的母亲转头看着席恩──在旁人眼中看来她正在对着空气说话。认为她是因为儿子性命垂危而有些神志不清的护士用同情的目光
看着她,反而让她觉得有些可笑。
「如果阿十因为我们而死……」
「你是在劝我责怪你吗?」阿十的母亲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我当然希望您能谅解。」席恩连忙摇头,「只是,阿十会变成这样和我们不能说是没有关系,我真的觉得很抱歉。」
「生死不过就是穿过一道门罢了,从死亡的睡眠中醒来,你应该体会到并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事。」阿十的母亲平静地对他说,「不要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否则你很快就会觉得痛苦,然后像韩濯一样开始杀人。」
提到韩濯时,席恩脸上扭曲了起来。
即使知道韩濯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并不是韩濯本身的意愿,而是因为某件事让他改变,但他还是没有办法去同情他。
察觉了席恩的表情有些不自在,阿十的母亲又说了,「别担心,阿十现在还没死,就算真的死了,也不是你、夏禹或是任何人的责任,而是冥冥之中已经注定。」
真得很豁达啊,席恩不得不有这样的感慨。
「说起来,真得有点对不起那两个孩子呢。」
「嗯?」席恩不解地看向她。
「要不是我年纪大了做不来灵媒的工作,也不会让夏禹和阿十那两个孩子遇上这么糟糕的事了。」
「您也是……」
「我是第八个,你要叫我阿八也可以喔。」年纪已经超过七十岁的妇人露出了有点顽皮的表情,让席恩笑了出来。
在他们聊天的同时,夏禹从急诊室里走了出来──当然,他不是进去帮阿十动手术。
「阿十的情况怎么样?」席恩一看到夏禹就马上开口。
「不太好也不太坏。」夏禹摇了摇头,「颈骨、手脚都被韩濯折断了,内脏破裂而且大量出血。」
「那……你叫他了吗?」白轶紧张地问。
「我有试着叫他,但他的灵魂还在半睡半醒的状态。」夏禹转头望向阿十的母亲,「如果灵魂还没有离开肉体的话,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嗯。」阿十的母亲点了点头。看到夏禹身上的那个洞,「这个伤口是?」
「被韩濯揍的。」夏禹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一个洞,「过几天就会自然消失了。」
「要保重你自己,别太勉强了。」阿十的母亲以温柔的眼光看着他。
「我会的。」难得听到夏禹用这么恭敬的语气回答。他转头对了白轶和席恩比了个『到外面去谈』的动作之后,又回头对阿十的母亲微笑说,「我们会再来看阿十。」
和老妇人道别之后,三个人走到了医院的阳台上。
席恩意外地发现阳台上有好几个灵魂,其中有不少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一见到他们就问说某某医生今天是不是有门诊。
夏禹走到阳台的角落,靠在阳台的栏杆上,表情凝重。看他的的表情,席恩大概猜得到是怎么一回事,「阿十的情况不太好吧?」
夏禹点了点头,有点烦躁地转身注视街道上来往的车辆,「我叫他的时候,他对我的声音有反应,可是并没有醒。」
「什么意思?」
「他快要死了,或者说他其实已经死了,只是韩濯杀死他的时候冲击太大,他一时之间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所以灵魂还留在肉体里。」
「那会怎么样?」
「如果灵魂离不开肉体的会就会被困在肉体里。」夏禹说完之狠狠地踢了一下栏杆,可是只踢到了虚空,「那个混蛋!」
「你现在应该清楚韩濯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吧。」白轶以『现在你终于了解』的表情看着夏禹。
「白轶,他真的有点不对劲。」看到白轶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夏禹皱着眉头说,「我知道他本来就不把人放在眼里,但是他不会对一般人的人出手,更不会杀人。」
「也许以前是吧,但现在不是了。」白轶苦口婆心地劝他,「你最好不要把他当成以前的韩濯来看,手下留情迟早会害死自己。」
「我已经死了。」夏禹挥了挥手。
「先别去管要不要手下留情。」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席恩连忙打圆场,「韩濯已经把费莉的照片带走,想必他不会再回到那栋公寓,短时间内我们也找不到他。」
「无所谓,他伤害了阿十就违反了不能干涉活人世界的原则,从现在开始,他就是通缉犯,我会派出所有的牛头马面去找他。」
白轶说完话之后,不等夏禹和席恩开口就迳自离去。
夏禹瞪着白轶的背影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无奈地垂下头。
韩濯并不是完全没有错,但他总觉得现在的韩濯有点奇怪。以前看到韩濯的时候,空虚归空虚,却不像这一次见到时让人有背脊发凉。
感觉好像是搀入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他觉得有必要去了解一下是什么原因,而不是用一句『死人不可以干涉活人世界,所以一定要抓到韩濯』来解决,「可恶……真是越弄越糟。」
陷入自我思考之中的夏禹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席恩正看着他,脸上露出了微微地苦涩表情。
席恩的心里觉得酸酸涩涩的,可是说不上来是怎么样的感觉。不能说是嫉妒,反倒是有一种「输了」的感觉。虽然觉得有点不服气,可是这并不是「不服气那就去赢回来就好」可以解决的。
我就不行吗?
韩濯可以的话,我也可以成为你的搭档吧。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这么对夏禹说。
明知道这样的问题根本就是无理取闹,可是脑筋就是一直在这个孩子气的迷宫里绕过来转过去,怎么样也找不到出口。
感觉到身边好像有一团乌云,夏禹抬起头看向席恩。虽然他不知道席恩正在想什么,可是从席恩身上散发出一股沮丧的灰色气息。明明是晴朗的天气,旁边的人却散发出一股随时会打雷下雨的惨心情,让他觉得有点诡异,「你在想什么啊?」
虽然说用读心术就可以读得到,但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夏禹希望不要用这种方式去了解另外一个人。
「我在想,为什么我就不行。」
「啊?」夏禹愣了一下,「什么东西不行?」
「应该是我真的很差劲吧。」席恩蹲了下来,说话的语气彷彿他不是在回答夏禹,而是在和自己对答。
「不会,每个死人一开始都和你差不多啊。」
「如果不是我很差劲的话,为什么小玫没有选择我?」
「小玫?你是说你那个女朋友吗?」夏禹想也不想就接着说,「那是因为你已经死了吧,她想选择起也没办法。」
「那你呢?我跟韩濯不能比吧?」
这是撒娇吗?
肯定是撒娇吧。
夏禹差一点就要脱口说出这句话。
「唉,果然是没办法吧?」席恩又叹了一口气。
「我没说不能比。」夏禹又气又好笑地说道,「如果真的要比的话,你应该还赢过他不少喔。」
「赢他不少……咦?」席恩愣了几秒钟才猛然抬起头,「你刚刚说什么?」
「好话不说第二遍。」夏禹笑着站了起来,往阳台入口的方向走过去。
席恩连忙追了上去,仍不死心地追问,「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次嘛。」
「我有说什么吗?」夏禹给了他一个灿烂到有点诡异的微笑,让席恩的表情马上垮了下来。
「拜托啦。」
「我说,我大概知道韩濯接下来会去哪里。」很快的转移话题。
「啊?」席恩听到韩濯这两个字又紧张了起来,「你该不会要自己一个人去找他吧。」
「是我们两个吧,你不是我的搭档吗?」夏禹没有停下脚步,可是语气明显比方才愉快许多。
不知道为什么,席恩听到夏禹说两个人是搭档的时候,心情也变好了许多,「听到你这句话,我是很高兴啦,可是凭我们两个真的抓得到韩濯吗?」
「很难,不过总是要试着阻止他。」说到要怎么抓韩濯,夏禹也只能叹口气。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韩濯可以把我们揍得这么惨我是可以理解,但他为什么也能伤到到阿十呢?」
「……如果我想的话,也可以把活人的脖子扭断。」夏禹沉默了一会之后才回答席恩的疑问。
「咦?可是我的手根本碰不到活人啊。」
「如果将灵力从能量转换为物质,让他成为连活人都可以感受到的话……」
「这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简直就是漫画一样的世界嘛,说不定还可以发出气功呢。不,应该是根本就可以吧,他记得在那栋公寓里韩濯和夏禹就是这样子打架,「电影工业一定很希望有你们这种特技演员,这样就可以省下不少动画费用了。为了一点小钱而表情扭曲的制作人一定会很高兴得脸孔再一次扭曲回原来的形状。」
夏禹看了席恩一眼,有种想笑的冲动。他想席恩其实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正说着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活人看不见我们,就算真的拍了也会变成灵异电影吧?」
「那倒也是……」席恩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却又猛然想起现在不是搞笑的时机。席恩差点想敲开自己的脑袋,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情搞笑。虽然心里是这么想,可是嘴上还忍不住想要说,「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当然不是。」夏禹好笑地说。
「我还以为你是认真的……我刚刚讲到哪里了?」
「使用灵力?」
「对,对,你刚刚说使用灵力怎么样?」
「……你还真容易转移话题啊。」夏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第一次有『现在的小孩是不是都这样的感觉』,总觉得席恩身上少了了一条神经或是哪个螺丝钉没栓紧,随时都会有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
「有吗?」席恩并不觉得自己常常转移话题,「我只是顺着你的话说啦。」
「是啦,是啦。」有点敷衍地回答。
「对了,我刚刚忘了说,其实我拍过电影喔。」
「真的吗?」夏禹几乎是憋笑憋到肚子痛,正想提醒他话题又换的时候,席恩以很自然的语气接了下去。
「虽然只是路人甲的角色啦……」
夏禹叹了口气,有些人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吧。
※
阿十的情况并没有改善,自从陷入昏迷之后就一直没有醒来。而韩濯就像是完全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灵魂或是活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夏禹和席恩虽然都有点担心,可是一直待在活人世界也没有办法帮助阿十,也无法找到韩濯,夏禹决定先回死人世界。
「就这样回去好吗?」虽然知道留着也没有办法帮助阿十,但要席恩就这样回去,他多少是有点不甘心。
「阿十的事我们无能为力,不过韩濯的事我倒是有点想法。」
「你说你大概知道他接下会去哪里。」
「正确的说,应该是我知道他接下来会想做什么。」
「做什么?」
「如果你是韩濯,你会怎么做?」夏禹不答反问,「韩濯也知道阎罗王会马上派人把他抓回去,就算他再怎么厉害,也不能躲过所有的追捕吧。」
「所以他的时间不多了……嗯,他应该会去做他还没有做的事情。」席恩皱着眉头想了想,「可是,我们要怎么知道他还有什么事没做?」
「费莉。」
「啊……你是说之前被我们抓回来的程浩吗?」席恩几乎是立刻地就明白了夏禹指的是什么事,「他会把集团里的人都杀掉吗?」
「希望他不会,但现在韩濯有点不太对劲,我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做。」说起韩濯,夏禹不免觉得有些困扰。
他很肯定韩濯有哪里不对,可是他很难去对其它人解释那种异样感。
这让他有点烦躁。
「他被什么东西污染了吧?」
「嗯?」夏禹愣了一下,「你也感觉得出来吗?」
「只是直觉而已啦。」席恩耸了耸肩,「能让你相信的人,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吧?」
「那是你太相信我了。」
「可能真的是这样吧。」席恩很乾脆地承认了,「我啊,本来就是凭着直觉去决定要不要相信一个人。」
「常被骗吗?」
「你一定不相信,可是我从来就没有被骗过。」
「才怪。」
「真的。」看夏禹仍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席恩连忙又补上一句「人能不能相信全都写在脸上,只要一看就知道了。」
「好吧,那我回去拿镜子来照照看好了。」夏禹半信半疑地说,「话题都被你扯远了,回到正题。」
「你也有责任吧。」
「明明就是你的问题。」看到席恩张嘴想要反驳,为了避免重要的事情就被这样不知不觉地忘记了,夏禹连忙抢先一步打断他的话,「我们回死人世界去找程浩。运气好的话,他应该还没有被抽掉记忆,也许可以从他手中拿到名单,这比我们自己慢慢查要快的多了。」
「白轶应该也会想到这一点吧?」
「那傢伙的反应一向很慢,我们应该可以抢先他一步。」
「其实你也可以把这件事告诉白轶,比起只靠我们两个人自己去找,和白轶的手下一起找应该更快吧。」这是席恩最不能明白一点。总觉得夏禹对这件事有一点莫名其妙的死心眼,非得用自己的手抓到韩濯不可,「因为你们曾是搭档的缘故吗?」
「……也许有一点吧。」
夏禹说完话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席恩也没有开口,但他觉得事情并不只是单纯地因为韩濯曾是夏禹的搭档。总觉得,夏禹是在怀念韩濯,在追寻韩濯。
一瞬之间,失落感很重。
虽然知道事情不是努力就一定有成果,感情这种事也不是自认为付出的多就有答案。可是他还是希望故事的结局都王子和公主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他希望那不只是童话,也存在于真实的世界。
两个人就这样走了好一阵子没有讲话,席恩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夏禹却像是在沉思。一直到出口就出现在眼前,席恩决定放弃追问原因的时候,夏禹突然开口,「我想,应该是因为我差一点变成韩濯现在这个样子。」
「差一点?」席恩不解地看着他。
「我说过我是被我母亲杀死的吧?」
「嗯。」
「我母亲用斧头砍了我的头。」夏禹的表情很平静,彷彿事情不是发生在他身上,「我刚醒来的时候,第一件想做的事情就是杀了我妈。」
「我的天……」
「那时是韩濯阻止了我,他对我说,死亡是最差劲的报复方式。」夏禹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我无法了解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我想阻止他,就像他当年阻止我一样。」
夏禹说完就走出通道。
席恩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跟着步出通道。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夏禹说的话之后他觉得有点难过又有点松了口气。
至于是为哪一件事难过,为哪一件事松口气,连他自己也不是完全明白。
※
在抽去记忆前,程浩被暂时拘禁在监狱之中。这座用来关灵魂的监狱就在白轶办公室所在的那栋大楼的顶楼,所以一回到死人世界,夏禹和席恩就立刻搭电梯到顶楼。
实在可以说是他们的运气太好,也可能是因为白轶根本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当两人赶到监狱时,程浩还没有被抽掉记忆。在保证不会超过十五分钟之后,负责管理监狱的人让他们和程浩会面。
面对一脸不想交谈,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的程浩,席恩隔着铁窗把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
「喔,那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程浩看了两人一眼,不为所动。
「请告诉我们集团成员的名单。」
「……我想不出任何告诉你的理由。」程浩懒洋洋地说。
「可是……」
程浩坐了起来,一脸漠然地注视着席恩,「如果我把名单告诉你们,你们打算要怎么做?去杀了他们?还是阻止其它人去杀他们?」
「怎么做?」席恩看了看夏禹,见夏禹不表示任何意见之后接着说,「我们可以阻止那几个人被杀。」
「那又怎么样?」程浩漠不关心地转过头,盯着墙壁。
「啊?」席恩愣了一下,「那是好几条人命啊。」
「是啊,是好几条人命呢。」程浩冷笑了一声,「被他们所杀死的小女孩就不算是人命吗?」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让那几个人被杀死不是正好吗?」程浩转头瞪了两人一眼,「谁能执行正义?你们这些人愿意吗?」
席恩握紧拳头沉默不语。他发现自己没有资格去对韩濯或是警察说什么,因为他也曾经希望谁能去主持正义。
但他无能为力。
见席恩没有说话,程浩又说,「我不会让你们妨碍他。」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又躺回床上,再也不理回席恩和夏禹。就算席恩提出无关韩濯或是名单的问题,那警察都没有起身回答他。席恩得不到回答难免又气又急,最后还是夏禹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不要再问了,有些事等一下再说。
向看守的人道谢之后,两个人并肩走出监狱。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一出监狱,席恩就迫不及待开口问夏禹。
「你再怎么逼他,他也不会说吧。」
「可是……」
「他不说也没有关系,我还有一个不太好可以应该很有效的方法。」
「什么方法?」
「……你还是不要跟我去比较好。」夏禹的表情似乎是犹豫了一会。
听到这句话,席恩抢在夏禹前头档下他,生气地说,「你这是在说什么啊?」
「我不是要和你画清界线,只是……」夏禹叹了口气,「我要做的事是违反死人世界的规定,如果你不想被处罚的话最好别跟着我。」
「违规会怎么样?」席恩问。
「我不知道。」夏禹摇了摇头,「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下场一定不会太好。也许会被抽掉记忆然后送到第四号星球也说不定。」
「反正我本来就想去了。」
「拜托,别在这种事上面胡闹。」
「先不管会不会被处罚,你觉得你做的事是对的吗?」
「嗯?」夏禹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十分肯定地点头,「我相信我做的事情是对的。」
「只是为了阻止韩濯吗?」席恩的语气有些激动,「那份名单上的人,你认为值得你去救他们吗?」
「……我知道他们的所做所为是活人世界的法律还没能制裁的罪恶。」
「我也同意要找回韩濯,因为他伤了阿十,但我并不想阻止他向那份名单上的人报复,事实上,我还很高兴他替我做了我做不到的事。」
「但杀了他们不是惩罚他们的唯一方式,而且……你、我、甚至是韩濯都已经死了,不该干涉活人世界的作法。我相信,或者说是我想相信,命运自然有他的回答方式。」夏禹迎上席恩的目光,并没有退缩。
席恩盯着他好一会儿,夏禹仍是盯着他,没有移开目光,似乎真的相信他自己说的话。最后,席恩扬起了嘴角,「……好吧,那就走吧。」
「嗯?」这么快的转变让夏禹吓了一大跳。
「你相信的事,我也想相信。」席恩微笑着说。
听到这句话,夏禹先是想说什么,但还是什么也没说就阖上了嘴。最后,他也扬起了微笑,「谢了。」
「好啦,不要再客气什么,你刚刚说你想做什么?」
「白轶之前不是提过他查过那个集团吗?」
「是啊。」
「我想,他应该也有集团成员的名单。」
「原来如此!」席恩恍然大悟,可是立刻又有疑惑,「既然你猜白轶手上有名单,为什么还要绕一圈去问程浩。」
「撬开阎罗王的抽屉可是违法的行为……」夏禹讲到这时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啊,我差点忘了,还要顺便拿钥匙才能过去。」
「钥匙不是在你手上吗?」
「一把钥匙只能用一次。」夏禹这时才想起自己的疏忽,既然不管怎么样都要违规,早知道就不用白跑这一趟了。
夏禹一边懊恼自己竟然忘了还要拿钥匙这件事,一边和席恩搭着电梯回到白轶办公室所在的那层楼。这次他们仍然很幸运──白轶并不在办公室里。
手放在抽屉的把手上时,夏禹对席恩说,「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少废话了。」席恩给了他一个白眼。
夏禹笑了笑,手用力地一拉,抽屉在发出几声怪声之后被扯了出来。看到夏禹的暴力行为,席恩露出微微的害怕神情,「我以后会小心一点……」
「嗯?」
「没事,没事。」席恩低头被放到地板上的抽屉,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不,正确的说,里面装满了一种半透明、像是液体又像是不存在的东西。他看向夏禹,就算这是小叮噹的四次元袋好了,可是他们要怎么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在哪里,「接下来要怎么办?」
「伸手进去拿。」夏禹说话的同时,真的把手伸进那团诡异的东西,再伸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拿着一张纸和一串钥匙。
「就这样?」席恩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就这样。」夏禹打开那份名单,在纸上写了七个人的名字,其中有五个人的名字已经被红笔画掉。就再他们摊开纸张的同时,又有一个人的名字上面出现红色的线条。
「这是怎么回事?」席恩疑惑地看向夏禹。
「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那个红线是怎么一回事啊?」
「八成韩濯把那些人杀了,所以他们的名字在名单上消失了。」看到名单上的最后一人的名字,夏禹也露出了些微的慌张表情。
「这又是怎么了?」
席恩这才注意到名单几乎是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有变化,似乎可以从这份名单之中得知名单上各个人物的状况。
「我不知道,这个人的情况好像不太对。」夏禹指着最后一个人的名字。「不过,他的名字还没被画掉就表示他还活着。」
「那就快点走吧,我们现在赶到活人世界也许还来得及阻止韩濯。」席恩催促夏禹快点用钥匙打开门,虽然还有满肚子的问题,但他知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好时机。
夏禹有些慌忙地从钥匙串中抽出一把,打开了那扇通往活人世界的门。
※
夏禹和席恩一走出橱窗,就看到白轶站在橱窗前等人。在他们还没想到是要立刻逃走还是装作没事一样和白轶打招呼之前,白轶就抢在他们之前开口,「你们从我的办公室抽屉里拿到名单了吧。」
「对,我拿了。」难得这一次白轶的反应很快,非常直接的攻击连夏禹一时也没有招架的办法,最后还是很乾脆的承认拿了名单,「你打算怎么办?在这里阻止我?」
「擅自拿走我抽屉里的东西可是违法的事。」白轶想装出强硬的表情,可是从席恩眼中看起来,他怎么看都只是在虚张声势。
这让席恩觉得有点怪异。白轶在这里等他们就已经很奇怪了,眼前抓到他们的把柄却像是自己的把柄握在别人手里就更奇怪了。他转头看向夏禹,从夏禹一脸怀疑的表情看来,他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夏禹看了一眼手上的名单,名单的名字正由紫色逐渐变成了红色,不禁有点着急──名字红色就表示情况危机,面临生命危险。
虽然心里焦急,夏禹也没有把情绪表现在脸上,不急不徐地问,「所以?你打算要逮捕我吗?」
「我是可以叫牛头马面逮捕你们。」白轶这句话说得是有气无力,原本还想要装腔作势一翻,但立刻就像是洩了气的皮球般垂下肩膀,「可是我不能这么做。」
「……一定又是你惹了什么麻烦吧?」看着白轶的表情,夏禹大概可以猜得到是怎么样的情况,肯定是白轶无法把韩濯这件事摆平,所以只好求助于他。
「韩濯已经伤了好几个牛头马面,其中有十二个人至少要休养几天。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事情会演变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你大可上报阎罗王会议,他们自然会设法帮你。」
「我还没有把这件事情报告上去。」
「为什么……」夏禹本来想问白轶何必要把这件事暂时压下来,他大可不必替韩濯掩饰这件事。
「我原本想在他杀人之前把事情解决,其它阎罗王就不会再嘲笑我……」
「笨蛋,你的那群手下怎么会是韩濯的对手?」夏禹瞪视着白轶。白轶被他的目光吓得微微退缩,没在多说些什么。原本想对白轶之前的态度讽刺几句,但最后他还是叹了口气,「你有派人去调查名单上的人吧?」
「你要帮我吗?」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一样救命的东西,白轶的眼中再次充满了希望。
「不是要帮你,我只是想阻止韩濯继续杀人。」夏禹又瞪了他一眼,「你不要以为我每一次都会帮你,这次是交换条件,名单的事你当作没看见,我帮你找到韩濯。」
「什么都好。」白轶才不在乎是交换条件还是帮他,只要能解决韩濯这件麻烦事就好,「我有派人去监视名单上的人,但是我们每一次都迟了一步,韩濯的动作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快,现在只剩下一个人还着。」
「我知道只剩下一个人,你有派人去保护他吗?」
「剩下来的那一个人怕得要死,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我有派人监视他,如果有什么事会马上……」
白轶的话还没说完,手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手机吗?」看着白轶慌忙地掏出手机,席恩有一种吃了一惊的感觉──没有想到死人世界也有手机这种东西。回想起来,夏禹好像没有使用过任何手机、随身听之类的东西,唯一例外的是电脑,让他以为死人世界并不需要电子产品。他转头望向夏禹,「我好像没看你用过手机?」
「我不需要。」
「咦?」
「用心电感应就可以了,何必要带那么重的东西。」夏禹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手机有哪里方便的地方。
「是也没错……」席恩苦笑着点了点头。
白轶的表情接到电话前才刚因为夏禹答应帮他的忙而眉飞色舞,却在接到电话之后马上垮了下来,「他出门了?一个人?」
夏禹低头去看那张名单,上面的名字已边变了红色,他慌忙地问,「去了哪里?」
白轶连忙在电话里把他的话覆述一遍,「去了哪里?嗯……电影街,确定吗?」
听到电影街,夏禹和席恩同时看向对方,心中不约而同的浮现了上一次抓到那警察的地点──如果是在那里话,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走吧。」不知道是谁先开口,夏禹和席恩丢下仍在讲电话的白轶,往电影街的方向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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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坟场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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